海曇一撇嘴，“如此好條件不利用，豈非浪費？”

夜蘭輕蔑一笑，“既然出家為僧，必是選擇了一條遠離紅塵的生活方式，尤其是這座寺院的僧人們，與煙火塵世相隔遙遠，獨居山顛過著如此清貧的生活，他們能夠如此安享這樣在我們看來不可思議的日子，說明他們對信仰的虔誠更深，對塵世裏功名利祿物質色相的留戀更淺。一群物外之人，而且大都智慧極深，豈會輕易就中你如此惡俗之伎倆？”

“就沖你這話，這次的‘美人計’我還非用不可了！”海曇接著又自信滿懷地說：“我走到哪裏都被稱為‘絕色美人’，憑他和尚道士，只要眼睛不瞎，我的計策照用不誤！”

夜蘭嘲諷起來，“怪不得你選明闌師父下手，原來只是欺他年輕且入寺時間短，料他修行較淺而已，看來你對自己的美貌，也不是十分自信嘛。”

海曇馬上反駁，“也不是啊，這些和尚裏，也只有明闌長得俊秀些，你讓我對著一幫滿臉褶子的老和尚施用美人計，叫我如何有胃口啊？”

夜蘭不再說什麽，轉身離去，以前也是這樣，每當她覺得和海曇意見不一致或者說不到一起去的時候，就立刻中斷談話。

這天午後，海曇走出寺院四處轉悠，看到明闌正在一片青草地上打坐，微風吹拂著那片綠草和他的灰舊僧衣，簌簌輕響，灰衣與綠草，使得他看上去一片靈清之色。陽光很濃，照得他的臉上一片金色，海曇忍不住舉目四望了一陣，感覺這山頭的陽光似乎格外熾烈，至少光線比山腳下要艷得多。海曇突然想起自己將要觸碰到那尊佛像的念珠時它瞬間爆發出來的強大力量——那樣可怕的熾熱和巨大攻擊之力，她隱隱覺得，這裏陽光比其它地方炙熱的原因，除了其處於山頭的地理位置外，還應該與那顆與眾不同的念珠有關系。

海曇又想起了自己對夜蘭說過要施美人計的話，此時四野無人，僅一個目標人物明闌在眼前，不正是行動的好時機嗎？可是此刻的明闌寂靜枯坐，雙眼緊閉，或許正在參悟禪理，身旁的一切色彩和聲音自然不入他的眼耳，那麽如何施計呢？

海曇的手無意間扶到旁邊的一株桃樹上，此時季節，各地桃花正荼蘼盛開，而這山頂因日照強烈，似乎花開更早，因為這樹桃花已雕謝得所無幾了。

海曇妖嬈一笑，摘下一朵桃花朝枯坐悟憚的明闌擲去。

明艷的花朵在金色陽光裏悠悠飛去，“啪”的打在明闌的肩膀上，但它隨即又從他的肩後一直滑落下去。

見明闌完全沒有察覺般的神色，海曇摘下第二朵桃花繼續朝他扔去，桃花帶著明媚的氣息迅速飛向明闌的胸膛，“啪”的一聲之後，順著前襟一直滑向他衣角的一個褶皺裏。

當然了，明闌仍是那副枯坐的狀態，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睜開一下。海曇知道出家人的定力自然比紅塵裏的那些男子要強很多，所以並不洩氣，又摘下第三朵桃花來，拈在手裏輕輕轉動了一會兒，又貼在臉頰上片刻，見它略略沾了點自己臉上的脂粉香之後，再一次將它朝明闌擲去。

一朵混合著桃花清香和微微脂粉香氣的花朵，“啪”地打在明闌的嘴唇上，但隨即被一陣微風卷向旁邊的草地上，很快沒入茵茵綠草間不見蹤影。

然而，明闌湛然不動。

海曇怔了怔，因為這是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從前她走到哪裏，都能迅速聚集無數男子流連的目光，也收獲無數女子嫉妒的眼神，她從不向男子主動示好，自然有大批王公貴族裏的翩翩公子鞍前馬後大獻殷勤。現在，居然有個她絕不可能看上眼的和尚，對她一連串的示好熟視無睹。

此刻，海曇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敗感。

這時，一只黑色小蟲子飛來，落在明闌的臉上。海曇覺得這又是一個機會，她嫣然一笑，輕柔走過去，一邊說：“明闌師父真是好定力，瞧，這裏有只蟲子，我給你拂下來。”海曇柔荑般白嫩的手指輕輕撫過明闌的臉，然而將蟲子拂下來後，她柔嫩的手指並沒有隨即離開，而是有意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不過海曇發現明闌仍然枯坐著，如同一段木頭。

海曇疑心他已睡著，將放在他臉上的手略用力拍了一下，說：“明闌小師父，你覺得我好看嗎？”

明闌這下睜開了眼睛，但眼裏一片平靜枯寂之色，他說：“貧僧乃出家之人，我們判斷美醜的標準和施主有所不同。依貧僧之愚見，布施善行或者懷揣善心的人，皆美，反之心裏裝著貪，嗔，妒等念頭的人，皆是心貧需教化之人。”

明闌說完，依舊閉上了眼睛。這對於一向以美貌自恃並且內心頗為驕傲的海曇來說，簡直就是恥辱。她忿然作色了一會兒，然後甩袖而去。

回到房間裏後，夜蘭坐靜靜坐在桌旁，似乎在等她回來一般。在海曇氣呼呼地坐下來之後，夜蘭將手掌攤開舉到她面前，“你看這個。”

她潔白的手掌上，是一小撮灰燼。

海曇疑惑不解，“這是什麽？”

夜蘭緩緩說：“你剛才出門以後，我又獨自去了大殿裏，並且試著摧毀那顆珠子。因為我覺得你的‘焰刃’是近距離攻擊，而我的武器都是可以遠距離攻擊的，然而我拋出去的黑色絲帶在一觸及那顆念珠之後，瞬間燃燒起來。我手上托著的，就是絲帶燒後的灰。”

“原來如此。”海曇的視線從那一小團灰上移開，然後說：“我記得我告訴過你的，這顆念珠上的巫術力量非常強大。”

夜蘭又說：“我感覺到絲帶在燃燒的時候，其火焰完全不同於生活裏的火焰，它的熱量比柴火燃燒時更炙熱多倍。”

“大小姐，這是巫術力量，自然如此。這個問題我也早發現了。”

夜蘭接著說：“我突然想到，我來到這山上時，感覺整座山上的陽光溫度更高一些。這是不是與這顆念珠的存在有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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